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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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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難

時尋秋撐著身子就要下床,“爸爸媽媽,我記得昨天傍晚,小言叫我去修浴室的花灑,可我卻沒有修好,花灑一直在淋冷水,對不起。”

時尋秋承認,自己有表演的成分,但他也不過是實話實說。

他清楚記得,前世,就是時言做出一副柔柔弱弱的樣子,騙自己說他不會用浴室的花灑,每次都要媽媽給他調好水溫才能洗澡,今天不知道為什麽就是放不出熱水,小秋哥哥可不可以幫他看看。

時尋秋就這麽被時言騙進了浴室,還被冷水澆了一整夜。

時後光同周淑蘭對視一眼,不解地看向時言,時言則表情微妙,大概是沒想到向來性格乖巧又溫吞的時尋秋居然會主動發難,支吾了半天,才道,“我昨天…確實有讓小秋哥哥去幫我看了花灑,可我不知道浴室的門壞了,也不知道小秋哥哥整晚都被鎖在裏頭。”

“但我昨天聽到有傭人在外面說要去拿浴室門鎖的鑰匙給你,啊,我知道浴室的門為什麽會壞了,應該是被人反鎖住了之後,故意破壞了鎖芯。”時尋秋故意咬重了“反鎖”兩字,說著,就要往外走,“鑰匙在誰那裏,應該就是被誰弄壞的。”

時尋秋目標明確,直往隔壁時言的房間而去。

時言臉色一變,求助似的望向時父。

而時後光請到家裏的賓客中,有不少人也聽說過時家當年抱錯孩子的事情,這回看到時尋秋這個頭發微長,還穿了套水粉色睡衣,模樣精致得好像洋娃娃的養子,頓生八卦之心,一個個伸長了脖子地朝樓上張望,還不住竊竊私語。

聚焦在幾人身上的目光越來越多,時後光這個向來威嚴,說一不二的時家家主,頭一次在人前感受到了挫敗感,而這挫敗感的源頭,竟然是他一直瞧不上的養子。

時後光一把扯住時尋秋的手臂,阻止他繼續,“夠了!我說過,這件事到此為止!以後誰也不許再提!家裏這麽多傭人,修理花灑的事用得著你嗎?你就不會喊人過來修?自己一點腦子都沒有!”

時後光面色不善,“你今天就給我待在房間裏休息,沒我的允許,不準出去!還有你,小言。”

時後光轉對時言道,“你也別總粘在小秋後頭,你和他不一樣。你是我的兒子,以後也是時家的繼承人,要多上點心學習,明白了嗎?”

“我明白了,爸爸。”

時言心虛點頭。

一旁的時母欲言又止,看看時尋秋,又看看時言,最終還是嘆了口氣,拉了拉時尋秋的手,帶他回房間,“你爸最近生意上的事比較多,心情不好,你少惹他生氣,你乖乖的,別出去了,晚點我會聯系喬醫生過來給你看看。”

說完,幾人便一起離開,時尋秋待人走後,便掩住房門,脫力似的仰躺到床上。

沒有用。

就算時父時母知道他是被時言鎖了一夜,也不會狠心責怪自己的親生兒子。

怪只怪他不是時家人。

時尋秋想到前世時家人的絕情,暗道這一世,自己絕不能重蹈覆轍,最好的法子,就是在與時家徹底翻臉之前,離開時家。

哦對,還要治好自己的病。

他得提前準備好手術的費用,在病情加重之前就完成手術。

可是,他現在的身體不過才十七歲,又因為從小體弱,被養在家裏,連學校都沒去上過,他到底要如何賺錢脫離時家呢?總不能再像前世一樣,去出賣苦力…

時尋秋迷迷糊糊地亂想,眼皮也愈發地沈。

或許是重生之後還沒有適應,他好像很容易疲累,時尋秋躺回床上,很快就又睡了過去。

但這一覺卻睡得並不安穩。

夢中,時尋秋再次回到了前世死去的陰冷小巷中,天色昏黑,暴雨不止,閃爍的信號燈將孤寂的小巷和人來人往的街口分隔成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時尋秋趴伏在地上,他動不了,也喊不出聲音,只能無助地聽著自己越來越微弱的心跳聲和幾近於無的呼吸聲,靜等死亡的來臨。

那是段極其漫長而可怕的過程。

即使在夢中,時尋秋也能清晰地感受到心口處傳來的尖銳劇痛和漫上胸腔的絕望,時尋秋的呼吸愈發急促,他迫切地想從夢境中掙脫開來,可就在這時,他的身體突然一輕。

好像有人抱住了他。

時尋秋睜不開眼,只依稀能感覺到那人的胸口很燙熱。

即便被雨水淋得透濕,也依舊燙熱無比。

時尋秋怕得很,他揮舞起四肢,企圖逃離,但很快,他就聽到了汽車發動的引擎聲和一個略有些低啞,帶著哭腔的男聲拂在他耳邊,“堅持…堅持住…阿秋……”

然而,這聲阿秋尚未說出口,車身就遭受到了一股猛烈的撞擊,整個汽車前窗被砸得粉碎,時尋秋甚至能聽到震開的玻璃碎片紮透四肢和背部皮肉的聲音,可時尋秋卻並不覺得有多痛,因為他被人給緊緊護在了身下,動彈不能。

可他已經死了,他沒辦法看清那個人的臉。

時尋秋有些苦惱,這麽想著,他在夢境裏,居然擡起了顫抖的手,擁住了身上的人。

唔,原來,碎片全都紮進了那個人的身體啊,怪不得他感受不到。

可是…那個人…究竟是誰?

時尋秋腦袋一沈,終於,睜開了眼。

沒有小巷,沒有雨夜,沒有夢境中的車禍,時尋秋茫然擡首,正看到十八歲的時言領了個個頭很高的男生出現在酒吧包廂的門口,笑著向大家介紹,“嗨,這是我新交的朋友,商澤,介紹給大家認識認識,嘻嘻,他剛從國外回來,還在讀高中!”

“喲!朋友?不會是男朋友吧!”

“時少牛掰啊!找了個這麽帥的小男友!”

周圍一片熱鬧的噓聲。

包廂很吵,激烈的搖滾樂震得時尋秋的耳膜一直發痛,時尋秋向來不被允許到這種地方來,這次是程虛他們幾個要為時言慶祝所謂的“成人禮”,辦了個慶祝時少十八歲的派對,這才偷偷將時尋秋也給帶了出來。

卡座的沙發裏全是清一色打扮惹眼的公子哥兒,只有時尋秋穿了件薄針織的連衣裙,默默呆坐在角落,顯得很有點格格不入。

時言進來時,時尋秋將好擡眼,對上了商澤的視線。

冰冰冷冷,不近人情。

這是時尋秋對商澤的第一印象。

商澤大概也註意到了包廂裏“與眾不同”的時尋秋,淡漠地掠向他。

包間的燈光很昏暗,但時尋秋還是沒來由地感受到了這位時言的“小男友”眼光中的冷意和玩味。

才讀高中就來這種地方…估摸著…又是什麽窮人家的小孩,被時言用錢給騙了…

時尋秋匆匆移開目光,決定少去摻和時言和商澤的事,對程虛道,“阿虛,我想回去了,這裏太吵了,我不喜歡。”

“這才幾點,你怎麽就要回去啊?嘖,早知道不帶你出來了,真掃興!算了,我給你叫個車吧。”

程虛的態度不出意外的冷淡。

事實上,自從時言被時家接回來之後,這位從小和自己玩到大的發小就開始事事圍著時言轉了,今天肯帶他出來,也是時言非說要讓秋哥哥一起參加自己的派對,程虛才以要帶時尋秋去看畫展的借口把時尋秋接過來了。

其他幾個跟時言要好的富少們也知道時家的事,對時尋秋這個頂著“時家女兒”身份的養子見怪不怪,除了剛開始打趣了他幾句,之後就完全當他是透明人,自顧自地玩樂去了。

但時尋秋還是莫名討厭這種烏煙瘴氣的場合。

尤其是,他不想再看時言炫耀什麽了。

“阿虛,你送我回去吧,媽媽知道是你帶我出來的,如果我一個人回去,她肯定會起疑心,問我去哪裏了。”

時尋秋抿了抿唇,不安地對程虛道。

他的疑慮並不無道理。

時家抱錯孩子還錯把時尋秋當個寶貝養了十幾年的這事,畢竟不光彩,因此時父時母常常叮囑時尋秋要少去外面拋頭露面,更不準他和富商圈的二代們多來往,加之時尋秋心臟不好,時父時母也怕他在外面犯病,惹出不必要的麻煩,索性看管他比以前更嚴,只有程虛這種和時尋秋從小玩到大的好朋友,才能獲得允許,帶時尋秋出來玩。

“我還要陪時少,你嫌叫車不方便就先別回去啊!你也十八歲成人了,怎麽還跟個小朋友一樣總急著要回家啊?一個聚會都待不下來嗎?真是裙子穿多了,搞得一點男孩的樣子都沒有。”

程虛明顯不耐煩了。

時尋秋一楞,隨即有些受傷似的低下了頭。

程虛大概也意識到自己的態度可能太過了,遂折中道,“哎呀,你再忍一會兒吧,等聚會一結束我就送你回去!我今天接你時都跟周阿姨說好了,我是帶你去畫展的,她不會怪你的,放心吧。”

時尋秋性格軟,聽程虛這麽一說,覺得自己確實是有點兒掃興,便也不說話了,靜靜垂手坐在角落。

幾個富家少爺們則早就註意到了時少這位還沒成年的“小男友”,起著哄地叫商澤喝酒,時言笑吟吟地陪在一旁,見狀還主動端起酒杯,送到商澤跟前。

商澤擡眼瞥了眼周圍哄笑的人群,隨後,面無表情地接過酒杯,主動喝完一整杯。

“這小子上道啊!不愧是時少看上的人,又帥又乖!”

“就是!時少,你是從哪裏挖來的寶?也給我們介紹介紹?”

時言但笑不語,也不否認他和商澤的關系,目光卻並沒有多停留在商澤身上,反倒是若有若無地朝著時尋秋瞟來,意味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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